人之物什,器之智识
大概十年前有人骑车到我公司楼下塞过来一本许舜英的《大量流出》,后面我陆续把她的书从淘宝全部拍下,对她的迷恋几乎要用熟读并背诵全文来表达了。比如:
比较老的东西之所以你还会欣赏,是因为它的品质真的非常好。
我认为最失败的专业人,只有专业的素养二没有自己的素养,没有自己的敏感度是最可怕的一件事。
不论是有名或没有名的店,都有一些好东西,但是如果没有自己的sense,你就会找到那个好东西。
我最痛恨别人把刚好洗过的,湿淋淋的杯子,直接倒一杯水或茶给我,我会觉得好像喝到自来水。
我特别欣赏具有跨界品味的文章,比如把经济弄成很时尚或是很哲学。
做事情的态度是一回事,可是没有品位作任何事都会有问题。
如果你是英特尔的财务长,而拥有Michael Laude 的公仔,可能别人就会认为你比较有时尚感。
这种Having Fun,或是你可以play with it的想法,已经不只是在玩具上了,而变成一种非常重要的设计概念,一种哲学设计。
再消费的过程中,会感到很多创意的启发,会及时完成一种满足感,而不只是买到一件衣服而已。
我想很多店非常焦虑,因为焦虑,因为时尚也不是好作的生意,这种焦虑会让很多设计师失去了他们的优势。
我很早以前就发现川久保玲和她的消费者之间存在着不断地沟通,是一种艺术的体验,这是最美妙的地方。
川久保玲可以想出Guerrilla Store,谁想得出来啊?
即使在家煮一碗馄饨面,绝对比拎一个塑胶袋的馄饨面回家来的精致。
我们的包包里有什么东西,或是我们如何使用包包,这都能反映出一个人的生活方式。
我很怕大家掏出来就是一个有品牌字母的皮夹,或者对面有LV logo的笔记本,我觉得这太没有敏感度了。
时尚杂志对文化及文学应该具备自己的态度和角度,并且呈现在他们的文化版面上。
去法国和东京旅行的时候,我都很喜欢跑去药房,药房现在是我必逛得地方。
这些商场表现个人用这些东西的品味,所以这些生产化的产业可以变得时尚。
现代人都只会看电视,这些流行文化与电视文化,令大家的文化趣味越来越低俗化,俗烂化。
在今天,一个包包可以说是一个女人的法拉利。
我现在已经不是在想穿哪件衣服,我会从耳环去想今天应该穿什么衣服。
现在的设计产业,不只是关乎设计能力,也不是非常设计出最原创的产品,而是创造looks的能力。
将触角伸入不同领域的时尚设计师之中,谁会令我们感到smart,谁最具有启发性,谁的影响力就最大。
首先一定要有那个标准跟要求,如果没有标准在的话,生活里就不会有小小的乐趣。
她教会了我一个词:敏感度。
后来认识了老王,也就是许舜英内地的编辑,后来发现我们真是一类人啊。几次见面都见他穿着山本耀司的白衬衣,要知道我们约的可都是吃大闸蟹的局啊。
前几天去了他的家。
进门的茶桌,茶器随意,三五好友将将合用。
进门招呼我们坐下,切片柠檬,放气泡水里。
平时大部分时间他都会在客厅,这里是他工作的地方。从理想国离职后,这就是他的工作室。告别了规整的朝九晚五日常,自己开始有意识做好时间和健康管理。对于他来说,一天的日程往往是从自然醒开始的(笑
书架上处处是好玩的小物件,书籍涉猎范围十分广泛,比如看着看着就看到了→
席间拿出自己熬的糖水招待,红糖辅着糯甜的银耳,鸡头米沉在碗底。
小客厅是他最喜欢的地方,相对私密不会被打扰,冬天的下午这里总是暖融融的,晚上打开台灯窝在沙发上翻翻书,哪怕只是走神发呆也足够向往。
对衣服的品牌是讲究的,却并不是最看重。对他来说,舒适是第一要素。
衣柜中的衣服按照颜色整齐排列。
整个卧室里我们最钟情这张《丁丁历险记》的海报。
王老师对旧椅子的态度近乎爱情。他家中的椅子几乎都是从欧洲买来的二手旧物。上面这把椅子买到手的时候瘸了一条腿,他丝毫不介意,一脸期待地看着我们说:“这个地方是我回国之后找人修好的,是不是看不出来?”从国外运家具回来并不那么省时省力,少说也要三个月,更别提还要找可靠的海运公司,当中种种麻烦却被他一句话带过:“可是我可以等啊,我又不赶时间。”
K.H.Würtz的月球碗
一把扇子,尽管是随意挥毫蹴就,但有心藏头了姓名,一用也就十来年了。
离开王老师家的时候已经不早了,推门出去又回到了普通平凡的夏日。不过忽然觉得这样也很好,柠檬水好像管用了起来,大厦不崩塌了,人们不吵闹了,太阳终于被厚重的云朵驯服,阴影投射大地,那是一个挨着一个的人们生活着的样子。
他的公号(姿势分子)超级好看,比如下面这篇。
photo by nic
这个瓶起子来自巴塞罗那老城中一家不起眼的小店。作者是巴伦西亚的木匠 Ricardo Tena,小规模经营着自己的木雕品牌 Brucc。Tena 善治木,他父亲是当地小有名气的铁艺家,于是 Brucc 就成为父子俩经常合力完成作品的契机。
有点像布朗库西(Constantin Brâncuși)的经典作品 “鸟”,这是我的第一印象。它同成套的日用具摆在一块儿:铁盖木身的收纳盒、铁刃木柄的黄油刀……父子俩琢磨 sculpture 之余用边角料游戏般制作的这套 object ——兼顾日常实用性和艺术美感,却比他们的大件雕塑更吸引我。虽不怎么在家喝啤酒,但这件作品独立于实用性之外的形式美感也足以我为它在桌上留个位置。
清晰记着店主将吸附在铁块上的瓶起子悉心包装好,礼貌而殷切地等着我付款的眼神。我愣了几秒,心里嘀咕:这就完了?不是还有铁块没装起来吗?面面相觑过后,他大概明了我的疑惑:哦哦,这个瓶起子是独立的,它本来应该吸在冰箱上,店里没有冰箱,作者的爸爸觉得陈列时立着才好看,于是专门制作了背后这个铁块来放它,但铁块是非卖品。我当时有点无措,因为明白离开背后 “无用” 的铁块,这瓶起子离 “日常美物” 的标准尚远,而铁块虽附属,却是合而造就这功能之物僭越巧思之庸的点睛,只有它们以如此比例、材质共存,才构成犹如雕塑现成品般的新语境,而让人在将瓶起子取下和放回的那一刻,感受到仪式般人与物互动的美感体验。
我当然无法微妙言传此间奥义,就大概与店主沟通,希望能够将两者都售予我。他有些为难,但应该也看出这分与合之间的落差,于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情,他致电作者的父亲,那位打造铁块的老铁匠,转达了我的意愿,没想到老人家爽快答应了我的要求,象征性收了我十几欧,并让店主向我转达谢意,他的无心 “添足” 却换来我有心欣赏。这也许是我购物经历里为数不多的有理取闹,买珠索椟,皆大欢喜。
将它带回家里,如预料之中,我就这么摆在案上,只拿它开过几瓶啤酒。时而眼光掠过落在上面时,会凝视放空片刻,思绪随 “鸟羽” 飞走;偶尔家里访客看到,大多会问其用处,我就将这故事向其道来,点头者皆吾友。因为是铸铁的缘故,时日渐长,铁块的表面生出不规则的锈迹,于我看来反而比簇新时更有味道。有天好奇,我突然想知道当时答应把铁块一同售予我的铁匠其人其貌,还真让我捞针找到,不出所料,完全符合我心中印象。遗憾的是,老先生已于今年初离世。
夏日又至,也许我会因为这个起子多喝几瓶啤酒,每每沁凉入口,我都会想到一些人一些事。就像隐匿于巴塞罗那老城中,我只是偶然路过的这家店其名一般:It Reminds Me of Something。干杯!